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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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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隔壁房間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將傅沖在夢中驚醒過來,他有些驚慌的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按亮了床頭的臺燈。他一邊豎起耳朵聽著母親咳嗽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一邊看著床頭櫃上那盒印著深深鑰匙印痕的橡皮泥,目光中有些許驚惶後的木然。

他似乎又看見剛才惡夢中的自己,正在確定林原開會的時間後悄悄回到了酒店,進入林原的臥室,用配好的鑰匙去打那個緊鎖的抽屜。不知道是不是配得不夠精密,那鑰匙□□了鎖孔,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抽屜,身後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和那個男人的腳步聲,蹲在地上的自己額頭上淌下了涼涼的汗珠……

窗外的夜還是那麽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傅沖卻感覺自己的睡意就像是天邊的那彎上弦月,越來越瘦,越來越淡。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自己忽然很想抽上一只煙,一只……林原吸過一半的煙,讓那濃烈的煙草味道直嗆進自己的肺,逼出眼角的淚,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停止這些胡思亂想。是的,在那套自己住了又搬,搬了又住的房間裏,在那不知不覺中比自己的婚房還要熟悉的環境裏,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有著清晰的印記,只有那個小小的抽屜,像是一個古怪的謎,隔開了自己和林原在那個房間裏無間的親密。

早上起來時,傅沖幫這幾天上火後嗓子忽然發炎的媽媽弄了早飯,兩個老人最近一直在為他這間用不上的新房頭疼,傅沖聽出老兩口字裏行間的意思還是讓他想辦法和雅娜挽回這段感情。看著沈郁少語的父親和咳嗽不止的母親,他沒有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這已經是不可能挽回的東西。對於自己和雅娜來說,那情感中撕開的裂縫似乎比隔斷牛郎織女的銀河還要深不可測,因為那銀河兩岸的男女有著兩顆朝一個方向跳動的心,而自己和雅娜之間,卻像是這世間最有名的神箭手朝相反方向射出的羽箭,你和我只聽到那弓弦還在風中顫抖,卻不知箭頭的去向卻早已是各奔一方。

坐在去往單位的公交車上,傅沖看了看手中緊緊握著的那盒橡皮泥,似乎在提醒自己要下定的某種決心。他的目光在車窗外慢慢退後的建築物上掃過,東升開發那半新不舊的金色牌子映入他的眼簾,門前停了不少車子,似乎還有著金山房地產開發龍頭企業的一派風光。

阿標偷偷瞄了瞄後座的市長,林原早上在餐廳幾乎沒吃什麽東西便下了樓。他在後座上似乎一直在閉目養神,神色淡然,可是阿標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的不爽,或許,是因為自己旁邊的位置又變成了一個空位子吧。

上午林原和常務副市長、幾位分管市長一起聽取了監察、審計、建委、物價、稅務、經偵等為成員的聯合檢查小組匯報。檢查小組對金山房地產開發市場重點企業前三年綜合情況進行了拉網式的檢查,今天已經是第三次對政府匯報,也是終審匯報。林原讓各個副市長根據檢查結果都發表了意見,最後由他作出指示。

下午秘書科根據會議內容開始起草市政府專題會議紀要,一是責成建委牽頭起草《金山市城市房地產開發經營管理條例(修訂草案)》,等上完政府常務會通過後上報□□會審議;二是根據聯合檢查小組的檢查意見,針對部分開發企業存在一房多售、違反合同承諾,侵害他人合法權益、偷漏稅、拒不按照規定移交城市基礎設施和配套公共設施產權等現象,做出了將東升開發等數家房地產開發企業按規處罰,納入黑名單,不得再次進入本市房地產市場的決定。

傅沖在同事手中看到這份紀要的草稿時皺緊了眉頭。

他心裏現在已經清楚這是林原在為他身後的某些利益集團掃清進入金山的障礙而實施的鐵腕手段,雖然這幾家開發商早已知道林原所作所為對其不利,前期在省領導來金山時擺了林原一道,但他這一殺著畢竟是運籌良久,有理有據、師出有名,最後在程序上又走了集體研究決定的套路,讓這些被牢牢抓住了把柄的企業和背後的一些勢力有苦難言、怨憤難當。

下班時傅沖先來到政府後面一條小街的一間配鑰匙的小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幾把鑰匙。他有些心緒不寧的將鑰匙收到公文包中藏好,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政府前門的公交站點兒。“哎沖哥快過來!”一輛摩托車瀟灑地在他身前的路邊劃了個漂亮的半圓後停了下來,車手頭盔一摘,是董劍。

“怎麽擠上公交了?咱沖秘的專車呢?”董劍一邊帥氣的用手整理頭發,一邊朝傅沖擠眉弄眼,不顧公交站點上不少年輕女性掃過來的眼光。

“我媽這兩天身體不大好,我回家住幾天,照看照看。”傅沖嘴裏應著他,眼睛卻忽然走了神,被一輛正從政府大門駛出後拐入門前大路的越野車吸引過去。

董劍沿著他的目光追了過去,看到了機關裏都非常熟悉的林市長座駕的車牌號碼,“哎!哎!哥,公交都走了哎,還看呢!”傅沖瞪了他一眼,回頭看了看,公交車根本還沒來呢。

“得,我送你得了,也讓你見識下我這部隊秘傳的獨門車技!”董劍不等他同意與否,已經從後面掏出一個頭盔遞給傅沖。

“消停點開,少給我裝神行太保,要炫上你男……朋友跟前炫去,聽到沒!”

“瞧好吧您吶!”摩托車在馬路上像一支箭般飛馳而去。

車子在離楓情雅岸小區還有些距離的一條便道上停下了。

“省油吶?給我扔這不遠不近的地方?傅沖給了董劍後背一拳。

“沖哥……今天我聽到一個消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告訴你一聲好一點。”兩個人都從摩托上下來,摘了頭盔,傅沖見董劍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什麽消息?”

董劍掂了掂手裏的頭盔,“和林市長有關的,”他看見傅沖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微的緊張,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一種施試圖壓抑的等待。人,果然還是關心則亂的。

“我有個挺鐵的戰友轉業到平谷縣政府給領導開車,平時我們總在網上聊天扯蛋,今天他私下告訴我說他們那邊出事了,說是有人利用保障房政策騙取國家補助資金,金額據說很大,牽扯了很多領導和部門,現在有專案組在那邊查呢,說是已經雙規了他們建委、土地、拆遷辦好幾個大頭目了。”董劍見傅沖的臉色似乎越來有差,他擡頭看了看天,也許是因為天……要黑了吧。

“然後呢?”傅沖淡淡地問了一句。

“他說聽坐他車的領導說,這案子可能要倒查好幾年,原來任上的領導可能都要接受調查,林市長原來在平谷擔任過縣長,好像和這案子在時間上是有交叉的,估計……”董劍從口袋裏掏出煙來,剛想叼在嘴裏,傅沖輕輕從他手中把煙扯了過去,“給我抽根,解解乏。”

“嘿嘿……煙讓林市長帶出來了啊沖哥,是不是……上癮了啊?”董劍一邊給他點火,一邊朝他擠眼睛。

“我原來就吸煙,和他……沒關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有些淡,沒有林原常吸的煙那麽沖,讓他感覺有些……不過癮。

“我估計林市長那樣層面的肯定一早就知道這些消息了,不過我一聽說這事兒,也不知道為啥心裏就有點緊張,就想告訴你一聲,哈哈,我是不是太八卦了?”董劍吐出一口煙,朝傅沖樂了樂。

“有點兒。”傅沖把煙頭扔到腳下踩熄了火,“行了,快把我送家裏去,我媽身體不舒服,我還得回去做飯呢。”

坐在董劍的車後座上,傅沖的心隨著那略有些顛簸的車體起伏著,焦灼著。

晚飯後,傅沖靜靜地在臥室的床上靠著,眼睛盯著窗臺上那盆弱小的不知名的綠色植物出神。

那是雅娜用一個小小的白瓷盆在辦公室種下的,又被她愛憐的親自搬到了這裏。春天播下的種,到現在終於長出了瘦弱的苗,那麽,如果是從前造的孽,是不是……也到了結出惡果的時候?

他回想著董劍說的那些有關查案的話,回想著林原身上留下的誘人香味和西服中的房卡,回想著二十一樓等電梯的高大身影,回想著病房裏雅娜被橡皮筋撕扯下的長發,回想著自己被水晶臺燈擊中後昏迷時身體的刺痛……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眼前的鬧鐘滴滴達達地轉動著秒針,他的眼前好像隨之出現了一塊刻著“原”字的手表、一鍋沸騰著看不出形狀的燴面、一條從省政府通往別墅區的小路、一艘維多利亞港的天星小輪、一把風雨飄搖中男人手中的利斧……

是的,那是一把仿佛能劈開人靈魂的利斧,而現在的自己,也是一個快要被愛與恨劈成神經分裂的人。

門外有人按響了門鈴,阻止了他在床板上烙餅般翻來覆去的分裂,他剛想走出房間去開門,媽媽已經先走了過去,是姐姐的聲音。母女倆似乎有什麽事要說,兩個人進了父母的臥室,關上了門。爸爸吃過飯就被隔壁的大爺喊去下棋了,整個房間裏忽然顯得靜悄悄的。

“不可能!我兒子不是那種人……你把你男人叫來,我當面問問他,誰說我兒子傍男人的!”隔壁房間裏忽然傳來母親尖銳的喊聲。

傅沖的心猛地抽動了一下,忽地站了起來。耳邊傳來姐姐傅纓帶著哭腔的聲音,“媽!媽……你冷靜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自己的房間傳來,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剎那,傅沖體會到一種自己還是小嬰兒時赤祼裸躺在母親懷抱裏的感覺,那感覺又親切,又寒冷。

他打開了房門,母親那張雙眼通紅的臉正在自己的眼前,她瘦弱的胸口起伏著,讓傅沖莫名想起這瘦弱的身體曾經蘊含著多少一個女人在丈夫外出打工時獨自撐起一個家的力量。

一旁的姐姐漲紅了臉,緊緊抓著媽媽的胳膊,眼神中夾雜著後悔、膽怯和一種渴望知道真相的期待。

“兒子,你姐夫喝多了,在家裏跟你姐說你的不是,媽不信,媽問你,你是給那個什麽市長……做相好的了嗎?你姐夫當官的事是你那個……相好給辦的?你和雅娜的婚事黃了也是因為他?”母親抓住傅沖的手,閃動著細紅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兒子的眼睛,那兩雙眼睛在本質上非常的相像,只是一雙已經蒼老而混濁,一雙卻本應該青春而純潔。

只是那雙曾經純潔透明得如清晨第一縷朝陽的雙眼,此時卻裝滿了母親看不懂的哀傷、痛苦和一絲隱隱的……絕望。

“媽……我不知道姐夫怎麽說的,我沒給……林市長做什麽相好……”傅沖有些遲疑,他不知道李宏圖酒後都和姐姐說了些什麽,一時間無法組織好自己的語言,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沒有覆習好卻被突然間扔到考場上的學生,面對嚴厲的考官,既不能交白卷,又找不到正確的答案。

一旁的傅纓嘴唇哆嗦了兩下,還是咬咬牙張了口,“小沖兒,我本來不想讓媽著急上火的,可是你姐夫那人你們不了解,我知道他,他這人輕易不喝多,要是喝多了跟我說的一定都是他平時不敢說的真心話,他說你和……林市長有那種感情,我嚇個半死,打了他兩個大嘴巴子,他還是不松口,說了不少……你們的事,說林市長在北京幫咱爸找大夫,提拔他當官,都是因為你跟他相好,還說雅娜在酒店把你和市長堵住了……”

傅沖感覺媽媽抓著自己的手在顫抖著,連帶著自己的整個身體也在不受控制地抖動,就像是陽光裏最後的一點清霜,被太陽的溫暖和關愛一點點帶向死亡。

“我也不想信啊小沖!可他那破嘴在那”嘚嘚嘚”地說個沒完,我越罵他他越說個來勁兒,我……我就想來問問你,我也是擔心你啊小沖!你和雅娜的感情要是這麽給毀的,姐心裏都跟著屈啊,我也不相信我弟是……那種人,我想聽你親口告訴媽和我,你不是李宏圖那王八蛋說的那樣,你和林市長不可能有那種關系,是不是小沖?”

傅纓邊說邊抹去眼角不斷淌下的眼淚,她和母親一樣焦急地看著弟弟的眼睛,她想聽自己親愛的弟弟否定這一切,雖然在她內心深處,她已經隱隱約約相信了丈夫的醉話,因為她知道,那個男人總是在喝成一副犢子樣的時候,偏偏會忘記去偽裝他自己。

“媽,姐,不是像姐夫說的那樣……”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已經從前面兩個最親近的女人眼中看到了夾雜一些疑惑的喜悅和興奮,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都是他說的那樣,我沒給林市長做什麽相好,也不是你們想像的傍什麽大官,他幫咱們……也不是圖我什麽……我和他之間有些事非常覆雜……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是因為……我喜歡他。”

他幾乎是閉著眼睛吞吞吐吐地說出了這些話,因為他不想立刻就看見母親和姐姐目光中的悲傷和絕望。雖然每個字從口腔吐到空氣的過程變得那麽艱難,可是在這一刻,傅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在這個時候再編織出一個善良的謊言來欺騙自己的親人。在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沒有精心設計劇本和臺詞的晚上,一個正在碾轉反側、愛恨交織中苦苦掙紮的靈魂,被自己的姐夫、那個男人口中的臥底,用一場宿醉的酒話,猝不及防地推到了臺前。

還沒等他睜開眼睛,他感覺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打在自己的臉上,很疼,很熱,他眼前好像出現了林原有些陰郁的臉,似乎還帶著一絲冷冷的嘲笑,嘲笑自己總是要挨親人的耳光,雅娜的、媽媽的,卻不去管自己挨的這些是因為誰。

“下流胚!我做了什麽孽啊,養出你這樣的變……”母親摔下了巴掌的同時流下了辛酸的淚水,最終沒有罵出那個讓所有人都能傷透心的字眼。

聽到母親帶著哭腔的罵聲時,傅沖感覺臉上的那絲脹熱一點點地侵蝕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裏,仿佛自己是一條躺在鐵板上被炙烤得滋滋作響的魷魚。

“做孽啊!”母親拉著傅纓的手,兩個人臉上都有淚水在滑落。傅纓看著半邊臉脹紅的弟弟,心疼地對他說,“你出去轉轉,我先勸勸咱媽,可別讓咱爸看出來家裏又有事了,他心臟受不住,哎,都怪我沈不住氣,媽,你消消氣吧。”

“你讓我怎麽消氣?你說!這房子買了,裝了、婚期也給他定了,他倒好,和雅娜說黃就黃了,這還不夠讓人添堵的,又說他喜歡……男人了!他這是要幹啥?不就是想把我和他爸氣死就幹凈了嗎?你……你到底是中了什麽邪啊兒子?你說啊!”老太太越說越激動,轉過身抓住傅沖的胳膊搖晃著,眼睛裏好像要噴出火,又像要流出苦澀的淚。

“行了行了媽,你小點聲,我爸就在對面呢,我扶你回屋躺會兒,小沖你先出去透透氣,快去吧!”傅纓推了弟弟一下,示意他先出去,讓老太太消消氣。

楓情雅岸小區大門外的一排門市裏十家倒有八家是燒烤店,傅沖頭都沒擡,隨手推開一家便走了進去。

小區很大,從家裏走到這邊的門市也要十多分鐘,戶外清冷的空氣讓他脹紅的左臉慢慢變得舒緩下來,可是心裏面那股陰郁的火,卻讓他感覺連走路時都輕飄飄得找不到腳的重心。他胡亂要了一些烤串,叫了半打啤酒,沒等燒烤上來,便先灌了兩瓶下去。

苦澀清涼的啤酒順著冒火的喉嚨流下去,讓他灼熱的心緒稍稍冷卻了一點,一只手輕輕拍拍了他的肩膀,“小傅,昨一個人整呢?怎麽啦?這臉色不太好啊!”是建委的吳林。

他和一個生意場老板模樣的人坐在傅沖的斜對桌,看見他低著頭進來就開始灌酒,吳林悄悄在那個男人耳邊說,“惠總,那就是傅沖,林市長的貼身秘書。”

惠升皺起了眉,“市長秘書?他媽的和姓林的一丘之貉吧。”

他今天心情極度不爽,東升和幾家開發商被市政府下文件市場禁入的消息幾乎在第一時間便傳到了他這裏,他私下給顧子野打了電話,對方只是讓他稍安勿躁。雖然他知道顧子野絕對不會輕易讓林原將了這一軍,放棄在金山房地產開發這塊蛋糕背後的巨大利益,但是林原這一手玩的冠冕堂皇,有理有據,只要他在金山主政一天,自己的公司想要翻身便難如登天。吳林是他在建委那邊一直很鐵的關系,知道他心情不好,晚上特意拉他出來喝點酒解解心裏的悶勁兒。

“我和傅沖關系不錯,他和林原兩個人好像有過不小的矛盾,還曾被林原從身邊退回去過,他這人性格和為人都不是林原那一類的,走得再近也就是個工作關系。”吳林和傅沖雅娜一直走得挺近,見惠升以為他和林原是穿一條褲子的,便替他說了兩句。

惠升心情郁悶,酒也已經喝了不少,一聽吳林說這兩人有過矛盾,心裏便不知道從哪來了一股興奮勁兒,“不是一條船的?那叫過來呀,一起喝點兒。”

三個人拼到了一桌,傅沖頭一次見到金山有名的地產老大惠老板,沒想到倒是個能和哥們兒在小燒烤店擼串的主兒,灌起酒來也來得很爽快。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身份在惠升面前比較特殊,尤其林原這邊剛剛收拾了惠升,對方心裏估計正罵著林原十八輩祖宗,便不太說話,只是跟著惠長和吳林一杯杯地灌酒。

三個人足足喝了一箱下去,都有點多了。

看著惠升又往洗手間跑,吳林把臉湊到傅沖耳邊,“老惠現在老恨林市長了,你沒過來那會兒,還滴咕要實名舉報他呢,說林原斷了他惠家的財路,讓他在金山做不了人,他要不報這仇就對不起他老惠家祖宗先人……來,咱倆再走一個……”兩個人又幹了一杯。

“他一個商人,和當官的鬥個什麽勁兒,他也是老江湖了,也就是說著解解氣吧,金山又不是林原一個人的,等過兩年他走了,再幹唄。”傅沖又打開兩瓶啤酒,給自己和吳林滿上。

“那你是不了解他,我和老惠是不少年朋友了,這人倔著呢,認死理的主兒,他要中意的人他能跟人家掏心窩子,倒也交下了不少鐵哥們兒,可他要看不上眼對著幹的人,他可不管你是官還是款,就跟你死嗑,我跟你說了你可要爛肚子裏聽見沒?他說要整林原可是要來真的,私底下正找人歸攏材料呢……哎,還以為你擱洗手間裏睡著了呢,快補一杯,我和小傅剛幹了一個。”看著回來的惠升,吳林忙給他也滿上一杯。

傅沖拿著一根肉串用牙慢慢往下咬著,半天也沒吃進去一塊肉。他心裏似乎被吳林剛才的話攪得更亂了,亂到哪怕再往裏面裝一點東西都已經負擔不起。

“惠哥,今個難得通過吳哥認識你,你電話多少,我給你打過去,存個號。”

兩個人存下了對方的電話號碼,在輸入姓名的時候,傅沖想了想,將惠升的名字換成了……畢成。

冬日清晨雲嶺山的寒冷卻依舊擋不住人們晨練的熱情,同夏日比起來雖然來的人略少了些,也依舊是人聲鼎沸、絡繹不絕。

林原早早就從酒店跑步上了山,清冷的空氣讓他煩躁的心情稍稍平覆了一些。這煩躁的心情與傅沖不在身邊有關,與平谷那邊的專案調查有關,與佟靈秀在北京忽然向自己提出離婚有關。

他感覺山上的氣壓似乎比初秋來的時候要低了一些,因為自己跑到山頂竟然感覺有些氣短,這在從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一個運動型身材的男生從他身旁跑過,矯健的身影讓他吃了一驚,差點脫口叫出“小沖”來。不是他!沒有他高,沒有他體型標準,沒有他運動後迷人的味道,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有些氣惱的轉過身,前面是通往後山的摘星橋,那個看相的老者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依舊在橋邊那張破椅子上看著書,身邊還是那塊寫著“手相”的牌子。

林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上面深深的掌紋讓他想起老者上一次略帶玄機的話,他想了想,擡腿朝橋邊的老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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